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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10/27
作者

唐康硕

MAT超级建筑事务所创始人

荷兰注册建筑师

哈尔滨工业大学校外硕士生导师

北京建筑大学校外导师

2007年获哈尔滨工业大学建筑学硕士学位

2013年获荷兰贝尔拉格建筑学院硕士学位


张淼

MAT超级建筑事务所创始人

2013年获荷兰贝尔拉格建筑学院硕士学位

建筑师应该重新去创造一种关系

一种个人和集体的连接方式

一种新的互动可能性

突出每一个个体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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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8月份刚结束的深圳时尚家居设计周暨35届深圳国际家具展的展览现场,《超级巴比伦》的概念模型应该要数最受观众欢迎的模型之一,如群山一般密集,却“疏松多孔”;白色和绿色交相掩映,将个体和集体,私密和公共的空间编织成一曲生动的叙事诗。大家不禁好奇,构思出这个作品的建筑师究竟想要传达哪些思考?

 

本期专访,ArchiDogs就带大家走近MAT超级建筑事务所,听听建筑师唐康硕和张淼如何从理想共享居住模式作品《超级巴比伦》出发,探讨集体与个人的关系?如何看待类型学对建筑的意义?以及对建筑教育、建筑从业等有哪些独特的看法?下面,让我们一起感受MAT对建筑的态度。

 

2013年,唐康硕与张淼在荷兰鹿特丹成立MAT超级建筑事务所,致力于观察和思考当下城市发展中不断涌现的新现象新问题,专注于城市的空间转型策略以及基于类型学研究的建筑设计等领域,2015年,MAT回到北京开始建筑实践。

 

深圳时尚家居设计周

暨35届深圳国际家具展

 

深圳时尚家居设计周暨35届深圳国际家具展(以下简称“深圳国际家具展”)于2020年8月20 -23日在深圳国际会展中心圆满举行。

 

本届深圳国际家具展以“链接世界”为主题,致力于打造成为家具和设计界认识深圳的窗口,横跨上游住宅、建筑、内装到下游家具、软装、灯饰、及商办地产和工作空间的全产业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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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康硕在深圳国际家具展论坛活动

分享现场 ©深圳国际家具展主办方

 

MAT超级建筑事务所在本届深圳国际家具展参展的项目位于1号馆国际精装住宅展的“见筑视界”——全球建筑与生活联展,其联合创始人唐康硕也在论坛环节进行了分享。建道ArchiDogs作为主办方合作媒体,在展览前期就对创始人——唐康硕和张淼的概念作品《超级巴比伦》很感兴趣,因此在现场讲座分享后,我们对二位进行了专访。




国际精装住宅展现场、MAT超级建筑事务所参展项目“超级巴比伦”展板与模型 

©深圳国际家具展主办方 ©ArchiDogs

 

 

01

居住空间的研究与探索

背后是个人、集体、城市

新的互联模式

 

 

█  去年来到深圳国际家具展您为我们带来了北京邦舍青年路公寓的作品,打造公共空间激发人群的参与感与归属感。今年再一次来到深圳参展,《超级巴比伦》作为MAT在共享居住方面的最新研究,希望为我们带来什么样的思考呢?

T:《超级巴比伦》这个想法源于我们这几年一直在做的青年公寓项目。在中国,现在的大城市中涌现的青年公寓可以为年轻人提供一个相对舒适和体面的生活状态,并且由于周围居住人群的年龄段比较接近,因此也会产生社交的可能性。所以我们之前做过的所有青年公寓项目,都在尽可能地通过内部和外部的公共空间来激发年轻人的相遇和相识,让他们产生居住社区的归属感,这对尤其是在大城市里飘着的年轻人来说十分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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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巴比伦》中央山谷 ©MAT

 

加之受到去年深圳国际家具展上4位日本建筑师演讲的启发,我们发现由于日本的居住环境、城市空间等特点,在“小街区”中人群的规模更小,所以他们在讲共享的时候规模也很小,大概是几个人到最多20个人这样。因为尺度很小所以他们的着眼点就不同,比如因为大家要一起吃饭,那么除了解决一起吃饭的问题之外还会延伸出不同的空间,比如小孩子待的地方等等。所以他们可能主要是通过这种逻辑去理解共享的概念。但中国现在其实还没到那个层面,一般的共享居住模式是先通过一个集中的空间来进行整体改造,进而产生一个很大(几百人)规模的青年公寓。这种规模的巨大差异就激发我们开始思考这个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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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邦舍青年路公寓中庭 ©MAT

 

像北京邦舍青年路公寓中庭的集体空间尺度是比较大的,它不属于任何人,它更接近一个公共空间。相比之下,如果是尺度比较小的共享模式,每个人就更容易去贡献自己的一部分,那么人跟人之间的关系会更紧密。所以我们想找到一个衔接集体和个体的中间尺度,它既有一个大的抽象概念,又可以在小规模人群中实现共享的概念。正好今年策展人给的概念框架比较多元,我们也希望延续去年的讨论,就有了《超级巴比伦》这个构想。

 

Z:简略的说,在实践项目中我们做的是一个比较具体的居住单元+共享空间,居住单元是类型化的分布,而在共享空间里我们试图去制造一种丰富性。可能更理想的模式是:个体在集体空间四周进行相互作用,通过向多维的层面去拓展空间的容量,把社交、工作和生活日常都能以个体和集体的关系来组织,从而创造一种新的连接方式和互动的可能性,可以让每个个体的部分更突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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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巴比伦》模块功能分析 ©MAT

 

《超级巴比伦》形态的形成最早是从“家空间”出发的,其中包括5-6个基本单元,每个基本单元10平米左右,只包括床,书桌和卫生间,因此可以把更多的空间给到公共区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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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巴比伦》家空间的营造 ©MAT

 

家空间主要有两种功能模式,一种是社交和生活功能,公共空间以餐厅和客厅为主;另一种是SOHO型工作功能,公共空间中的客厅会变成办公室,以适应新型工作模式例如互联网公司,直播媒体这种企业进行线上和居家办公的需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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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巴比伦》生长逻辑 ©MAT

 

从家空间变成居住集合的生成的逻辑和家空间是一样的:将一个立方体的4个角部剪开,就可以继续向下一层级生长,最后形成一个大的空间集合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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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巴比伦》轴测构想图 ©MAT

 

由于每个“家空间”都有着共享花园平台,所以从远处看,就像是漂浮在城市空间中的花园,因此我们把这个构想称作《超级巴比伦》。

 

同时我们也希望《超级巴比伦》项目能有一定的研发意义在里面,做设计不只是为了去适应一个现有的空间,而是能用一种新的思维模式去驱动和创造更多的可能性,化被动为主动。这其实在目前的改造项目设计中是很难实现的,因为基于既有建筑的改造很难从零去创造一个理想社区,很难放大和物化个体跟个体之间的这种社会关系,因此这也是我们这次比之前项目更突破的地方。未来我们希望有机会可以实现它。

 

█  那么立足中国当下的社会环境,您预测人们未来的生活状态可能是会往哪个方向发展?

T:中国现在是在撕裂中发展。因为以前是计划经济时代,住房是单位分配的,大家都住在大院里,那是一个集体的环境,大家共同上学,共同生活和成长。后来中国经历了房改,进入了市场经济时代,大家现在都在忙着挣钱,忙着消费,忙着自己过得爽。

 

Z:对比像荷兰这样的欧洲国家,很多时候它不是靠强大的行政力量来驱动一个发展方向,而是靠民间的个体和不同集体的力量去发声和推动一些事情,至少发声是表达意愿的一个途径。我觉得在如今的中国城市生活中,大家已经满足了一些基本的生活需求,但我们认为更加需要的是个体的觉醒,让自己的生活可以融入到城市中,与城市对话,同时去发现自己的空间,去想办法给自己创造一个理想的生活环境。

 

就像是对于共享居住模式的思考一样,我们在探讨城市中的年轻人可能需要什么样的生活环境,我们要去尝试,去试错,去创造,这就是我们的一种信念。因为尝试一定可以带来一些讨论,而且还能在后续的讨论中基于原先的基础再往前推进,并且也会有一些实践能够去验证我们的想法。那么未来可能就会出现像《超级巴比伦》这种小型单元和集体,它就能够在居住模式上带来一些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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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城市:土地的集约之下,人们共同享用城市的广场和街道 ©MAT

 

 

█  MAT很善于立足城市来思考和解决建筑问题。像这次展览分享中提到的烟台青年公寓、《超级巴比伦》研究等,请问您怎么看建筑师这个角色之于城市的意义?

Z:我认为建筑师像一个处在城市后台的观察者。可能有点类似影视剧中编剧或者导演的角色,像是在给空间做编程,赋予其一个空间密码,进行空间操作,跟运营、跟社会、跟经济等各种其他专业配合,最后形成了一个结果呈现给城市里的人们,然后他们可以在这里面体验各自的生活。这是可能是原来比较理想的一种建筑师角色:只提供舞台和背景,所以人们不需要知道我们是谁。

 

但是另一方面,现在越来越多的讨论会把建筑师划分为知识分子(intellectual)。因为你跟城市有着密切的互动,也有很多思考和观点,所以外界会更加呼吁建筑师去推动一些事情,比如互动改造和城市更新,这可能也是建筑师的一种社会责任。

 

这可能是两个维度:建筑师的工作及其和城市的关系更像在制造一个平台和背景;然而个人的社会角色又同时被时代和周围环境推动着走上前台,贡献一些自己的观点以为社会提供不同角度的思考。这可能也是一种使命感,并且建筑师群体的先天性使命感会比别的群体要更自发一些。

 

█  您们作为1980年代出生,在2000s参与到实践的建筑师,是否会带有时代背景下的使命感?

Z:我们在千禧年代长大并参与到社会职业中,因此与其他年代的人群稍有不同的是,我们刚开始工作的年代正好赶上房地产的热潮,但我们又没有参与到房地产行业中,当时在做的可能是公共文化建筑。所以从这个方面来看,个人的发展轨迹与时代下行业的发展势头并没有结合的很紧密,我们更像是一个体验者,体验着城市如火如荼的建设。那时候大概是北京奥运会时期,我们已经正式工作了几年。等到我们开始创办事务所进行独立实践的时候,是一零年代。这时候就会慢慢发现自己开始觉醒了,会开始自问有着哪些个人特质和价值判断,以及应该用何种姿态去面对行业,这对我们来说是一个更成型、更发展、更清晰的一个阶段。可能等二零年代的时候会更像一个沉淀的阶段,那时候我们会要求未来的实践有更多的自我突破。

 

所以当我们处于在不同阶段时,看到的时代的侧面是不一样的。有时候也不完全是被时代催着跑,更多的还是要看自己是否能够进行更多的开拓,我觉得这是每个个体都会面临的问题。不一定要主动去回应时代,但是像我们还是会参与当下时代的讨论,比如共享模式等等,会看自己的实践能够跟时代的讨论产生怎样的对话。但总的来说,我觉得我们不是以一种主动贴近的方式,而是处于若即若离的状态。

 

 

02

保持好奇与探索

留学——教育缺口的补足与闭环

 

 

█  您们去荷兰留学是有时代的原因,还是更多的出于自己主观的一个选择?

Z:我们是主动的,当时因为觉得快要到了自己的舒适圈,虽然很容易就能掌握和应对当时职业上的事情,但同时我们知道还有更大的世界并对此充满好奇,就想去发现自己是否还有其他的更多可能性,所以需要重新出发。

 

一方面我觉得是对环境的好奇,另外一方面对我来说还有对知识和工具的好奇。但工具不等同于软件操作,而是一种解决方式和思维层面上的工具。所以想去外面看一看,再激发一些自己的潜力。

 

T:我也是出于好奇心。因为想持续做建筑设计,在书籍媒体上你可能会看到一些好的设计,但你跟它是有距离的,因此你需要走近去了解它,也许它会给你带来更多的启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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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兰时期:鹿特丹随拍(背景是库哈斯的早期代表作kunsthal) ©MAT

 

█  您在荷兰求学期间的有哪些经历最为冲击或者打破了您在国内教育体制下的认知?又是如何重塑的?

T:自现代社会以后,建筑学这个学科从欧美传播到中国遇到了问题,因为中国有自己很强的意识形态和文化特征,这与西方的现代建筑理念是不太相容的,所以我们一直在消化不良,内外一直在抵抗。因此导致建筑学学生的知识链条是不完整的,进而导致建筑理论体系的不完整,在设计中很难坚持一个特别清晰的方法和逻辑,所以这会带来价值观的不确定。这样的弊端就在于学生会认为设计这样做也行那样做也行,每样都模仿地不错,但他可能永远都不去想为什么要这么选择,这就有很大问题。

 

而价值观恰恰是别人给不了你的。在荷兰的时候,我们接触了很多不一样的课程内容,但最关键的不是学校教会我们如何去做设计,而是让我们补全了很多原来掌握不太全面的知识体系。虽然我当时考研的时候建筑史拿了很高分,但是我们学的东西仍然是片面的,因为认知体系的不完整导致多年以后你不知道这个事情是为什么,在实践中它也不能指导你做判断。

 

所以我们先补全了体系,然后形成了价值观,慢慢的通过这些年的设计实践建立了自己的方法。不一定每个人都要有方法,但是我觉得价值观是一定要有的,它体现在当你面对一个命题时你需要判断从何角度来切入,以及用何种方式构思和设计。它不止是一个,而很可能是从上到下、从粗放到细微的一系列切入点。

 

Z:同时价值观也像是一个基准线,是你对待周围社会、文化、城市、建筑等等的一个态度,你需要比较是非分明,需要知道准绳以下的东西是不碰的,这个绳会一直要求着你,让你去做更有挑战的事情。

 



欧洲旅行:聚落-北非的聚落、葡萄牙波尔图、意大利小镇马泰拉 ©MAT

 

█  我们在《超级巴比伦》的生长方式中看到了赫兹伯格比希尔办公大楼住宅改造后的影子。请问您们在就读贝尔拉格建筑学院的过程中是否受到了他潜移默化的影响,体现在哪些方面?

T&Z:我觉得不能说是只受到他的影响,因为像赫兹伯格,包括凡·艾克等这些二战后的荷兰建筑师对整个荷兰建筑界的影响都是巨大的。对于结构主义,荷兰人面对它也有着不同的角度,其中公认的部分是把建筑当成一个可生长的体系和开放的结构,其结构的逻辑和空间体验大于创造建筑外部的形式美学,会让使用者把重点还原到它的功能和使用中。

 

其实你们看到的可能只是一个视觉上、形式上的相像,但我觉得重点在于,他们在探索如何在一种讨论社会关系、城市关系和公共性的集体氛围里去设计建筑,同时又能保证每一个单元块和个体的自足性。所以对比赫兹伯格的作品,我们的《超级巴比伦》在逻辑上有相似性,但是在形式规则上又不太一样。毕竟所处时代不同,我们现在也不只是在做简单复制的模块,而是希望它能够生长出更多维度更具有复杂性的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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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希尔办公大楼住宅改造 ©Inter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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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级巴比伦》模型 ©MAT

 

Z:贝尔拉格建筑学院是赫茨伯格创立的,不可否认我们会受到他关于结构主义和开放体系的影响并吸取了一些这方面的知识。但更重要的是我们正好掌握了这种分析的工具,在中国当下的现实背景下重新演绎和发展。

 

我们过去接受的专业教育里,更多的是针对实际操作的训练,没有人告诉你这种思想是如何传承和演进的,也没有人告诉你可以利用什么工具,这些要靠你自己在实践、阅读和受教育的过程中找到自己的兴趣点。所以对于刚才谈到的“开放体系”的影响,我们所做的更多是一种延续,是我们立足中国正在发展中的现阶段的一个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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贝尔拉格学院的活动 ©M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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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man Hertzberger 在授课 ©M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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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rman和小组成员 ©MAT

 

█  您曾在线上讲授过建筑类型学,这种归纳逻辑的建立是否来源于您在荷兰求学期间?类型学对于建筑设计和研究具有哪些指导性的意义?

T:对,我今年做了一个很系统的12讲网络课程——《抽象和图解思考;类型与簇群形式》,准备了800多页的PPT。第一部分是讲图解,因为我们自己会经常用一种抽象图解思维去思考设计,所以我就把一些基本的和扩充的图解作比较,通过很多当代建筑(很多是普利兹克奖建筑师的作品)做诠释与分析;第二部分是讲簇群形式,形式是如何产生和组合的。这些感受是我们最近十年逐步通过在欧洲的建筑考察、事务所设计实践与建筑设计教学的过程中总结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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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解和类型》案例分析 © MAT

 

类型学其实是在帮我们拆解和认识城市、建筑,它是一种归纳的方法。如果把建筑学作为一个学科来说,它需要有一定的普适性,才能够被不同国家和文化的人理解。但是有的时候,创作本身却又是比较个人化、主观的,很难被归纳。但西方自启蒙时代以来的文化习惯是一个拆解神秘化的过程,它具有普适性。它的体系能够被分析,指导我们每一步的操作,以及与别人沟通的方式。但对于建筑创作来说,其原动力还是建立在建筑师个人的认知、知识储备甚至价值观的选择标准之上的。

 

拿到一个项目时候,类型学的分析是一种推进的方式。这个分析不是说你套个公式就能得到,而是你需要有不一样的切入点,通过理性的思考往下推进,传达给你的团队和合作方。所以我们在分析空间原型的时候,类型学会指导我们如何一步步向前走。

 

█  您刚才提到不同的社会的教育其实都不尽相同,您觉得类型学对于中国建筑教育的意义在于什么?

T:目前,中国基本还处于建筑学应用教育的阶段,现在与国外院校进行联合教学也成为趋势。我觉得类型学只是一种分析和操作的方法,但方法不能带给你结果,你要有自己的判断。它也不是一个有着严格计算方法的数学公式。

 

类型学本身在国外的讨论里面已经经过多次迭代,做参数化研究、非线性研究的人也仍然会回到类型学,回到罗西、帕拉迪奥,回到根源上讲原因。但国内讲的类型学与欧洲相比有着定义上的错位,很多还只是指代功能类型层面。大家可能只是列举了众多的可能性:不是类型,只是选项。在我们的观念里,会认为类型可能只是一个途径,其实它能给你带来的是别的思考,包括它对空间的定义和使用方式。我们比较接受西班牙建筑师拉斐尔·莫内欧(rafeal moneo)对于类型的定义:即类型是产生空间和形式的逻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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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型分析和研究 ©MAT

 

可能很多建筑师在多年实践中得出的是一个形式上的结果:逻辑本身并不重要,结果更重要。可是工具、方法、价值观其实会极大的影响操作方式和设计结果,采用类型的思考方法往往能够导致最终结果是开放的。所以我们日常在工作室做设计时,在开始并不会特别强调类型学操作,但这种设计方法早已融入我们的血液。

 

 

03

不破不立,坚定与自省

能力和口碑才是获得话语权的终极答案

 

 

█  MAT的命名来源于mat building的概念,也有听闻另一层意思是M(miao)A(and)T(tang)?

T:(笑)当初没有这么想,是后来和别人聊天的时候发现好像恰好还存在这层解释。

 

Z:Mat building概念是由英国建筑师Smithson夫妇带来的,当时我们正好在研究他们的理论。那个年代其他建筑师都在投入大批量的战后重建或者建造很精致的现代白盒子,而他们则开始思考人性的城市和居住社区,同时,他们也对工业化是什么及其对建筑会产生怎样的影响有着超前的思考。他们在做着和时代的主流不同的讨论,同时也进行跨界创作,我们觉得很有启发性也希望能够用MAT激励自己,坚持走我们认为是正确的道路。正好当时需要赶紧注册一个名字,所以就在荷兰成立了M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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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t building ©Smithson夫

 

█  作为夫妻共同创立的事务所,您二位有着哪些不同的分工?公司内部的构架是怎样的?

Z:我在联系甲方,前期的项目接洽环节做得多一点,唐老师更偏实践落地和工地现场环节,而方案阶段大家会一起讨论。公司内部分工比较简单。

 

█  运营事务所过程中是否有遇到一些比较大的困难,具体是哪些方面的呢?

T:我认为大部分事务所都会遇到两个方面的困难。一个是项目难题,其次是团队建设人才吸引难题。有的项目开始很好,但是到落地阶段会遇到各种困难;有的项目可能在时间安排上会和其他项目产生矛盾,比如今年我们很多项目施工安排撞到了一起,因此团队成员需要分散时间解决各个工地的问题。

 

Z:目前我们的项目更多需要协调几个专业,因此需要较强的团队控制力,找到和甲方、施工方之间的平衡。项目选择上我们尽量筛掉不喜欢的,比如说商业服务类的项目。我们会选择有意义的,哪怕是很小的公共项目。并且我们会去挣脱舒适圈,在能够把控的范围内寻找一些不同类型的、对团队有挑战的机会,目前我们做的项目类型主要是幼儿园学校这类的文化教育项目,城市和社区更新,以及和创新团队做办公空间和共享公寓的改造,此外,每年我们都会积极参与几个展览和一些空间搭建。

 


烟台春晖路泊寓内庭院和外立面 ©MAT

 

T:我们尽量多给自己一点选择,完全不介意建筑的功能类型。

 

Z:团队建设上,我们还是希望能够慢慢培养团队内部人才,我们发现这几年跟团队共同成长的建筑师和设计师能力会更加全面,也更能符合我们的要求和标准。我们其实是很开放的,会为真切希望加入我们的人提供机会,给予成长时间。

 

T:我们希望有更多人相信并喜欢建筑行业,相信从事建筑创作能够带来充实的生活和美好的体验。希望市场上同类型的事务所再多一些,呼吁更多人去热爱这个行业,一起成长。

 

█  可以简单介绍一下您们正在做的项目么?

T:我们目前在做的项目叫窦店幼儿园,位于北京市近郊房山区新规划的居住区里,现在正在施工。我们希望在由高层住宅环绕的场地中营造出一个有强烈聚落氛围的幼儿生活空间,从而烘托出居住大区的集体精神属性。

 

我们将幼儿生活空间拆解成“教室”和“寝室”两个等大的基本单元,来产生足够多的基本单元来形成聚落的围合,通过一个连续的翻折屋顶来控制整个聚落,并希望通过“聚落”的设计概念给窦店的集体租赁居住区提供一个活泼有趣的公共教育建筑。

 



北京窦店幼儿园-外部空间效果、聚落概念、剖透视 ©MAT

 



北京窦店幼儿园-旋转坡屋面、施工过程 ©MAT

 

█  你们在完成一个好的项目之后,是否希望大规模暴露在大众视野下?使建筑成为大众熟知或者“网红现象”的作品?

T:首先希望项目曝光肯定是正常的,但是我们会比较警惕“大众”和“网红”这两个词语。首先建筑学专业的话语和大众接受的表述不一样,对一个作品的兴趣点也会有所偏差,很多时候很难两者完全兼顾。(这里的“大众”可能不是“直接使用者”,更多的是“媒体受众”)。

 

其次是“曝光”,曝光会让更多人知道你,从而带给你更多的项目机会和设计话语权。但需要提防“被绑架”,一方面,标签化之后项目类型和建筑师人设容易变得单一,另一方面因为既然是“大众”,则很大程度上和消费联系在一起,可能有的并不消费建筑本身,而是消费某个事件,这样的大众消费行为常常和设计本身并无直接关系,除非设计之初,建筑师的目标就是设计网红建筑,否则大概率这种消费行为并非设计初衷。另外这种消费与设计会产生非良性关系,设计师容易产生迎合大众消费的心理而走到另外一个方向去,我们对这种现象比较警惕。

 

█  公众的反馈是否能更好的推动建筑师设计理念的完善以及下一个设计项目的孵化?

T:我们对这个问题还是持保留意见。因为设计理念更多是涉及建筑核心的、本质上的议题。而公众反馈给你的更多的是在当下使用者的感受,而且很多时候公众是通过媒体的传播来了解设计作品。

 

Z:建筑师的设计往往需要具有超前性,要有自己判断的标尺。有时候并不能依赖市场调研,公众反馈只作为部分参考,更多需要自己的架构和思考,与公众相比同行的反馈可能会更加重要一些。而且我们认为,大众行为的真实性和效益会大于其语言表达,所以我们会定期去之前完成的作品中观察其中的人的行为,这能够帮我们检验设计中的一些思考,例如设计能否激发公众参与与建筑的互动以及建筑的城市和社区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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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北锣鼓巷大树下的院子 ©MAT

 

█  您认为独立事务所在行业中的话语权主要靠什么来实现?

T:在整个行业中,话语权主要存在于两个方面:甲方和业界。在与甲方的话语权方面,首先由于事务所项目大部分是委托,所以项目合作之初存在互相信任的基础,其次在项目进行中,我们坚持在沟通的时候呈现我们认为正确的创作方向。因为我们和地产服务类设计操作方式完全不同,因此作为建筑师我们要引领设计方向,能够开展合作的甲方也是因为相信我们有这样的判断能力。

 

Z:近些年我们的竞争优势体现在有一定的设计统筹能力,并且我们有自己的设计理念、操作方法和落地能力,话语权还是用我们的能力和口碑获得的。

 

T:业界方面,对于学生和同行来说,我们还是一个成长中的事务所,所以也希望通过自己的摸索,总结形成设计方法和研究成果分享给大家,共同进步。

 

Z:我们现在做的事情,包括社会关系和共享空间的讨论,以及从功能类型上的研究思考算是代表了这一代青年建筑师们一些新的讨论,这些议题跟当下的城市经济、社会比较同步。

 

 

04

相信自己,坚持初心

建筑值得半生去体验

 

 

█  现在很多人在出于各种原因“劝退”大家学习建筑,您认为主要原因是什么?

T:我觉得主要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建筑师成长周期比较长,从接触建筑到成为一个合格的建筑师差不多需要8到10年时间:在学校学习建筑,毕业后在工作中完整地接触项目前期和后期,积累经验后组建自己的团队。这整个流程投入的时间对于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太长了。因为现在社会节奏太快,对比其他行业成效的速度,建筑行业就显得慢了。但其实我认为在这几年中,大家并没有干等,而是一直在成长,也同时在享受作为一个设计人的生活方式。

 

第二个原因就是收入的问题。互联网、新媒体等行业赶上了一个好时代,发展快收入高,但建筑行业的设计费自2000年之后就没怎么增长过吧,这和现阶段的房价、人工成本增幅相比悬殊较大,所以很多学生也会在反复比较之后打退堂鼓。但事实上跟普通行业相比,建筑行业的收入竞争力一直在中上水平,在一定的时间积累之后,完全可以给大家提供良好的物质生活基础。

 

我们觉得,是否从事建筑行业主要还是看自己热不热爱建筑创作,很多人觉得建筑行业很累,但其实也没有哪一个行业是轻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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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MAT东京建筑考察 ©M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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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MAT团建烧烤 ©MAT

 

 

█  对于建筑学生和青年建筑师来说,这个行业有哪些值得选择和留下的优势?对青年建筑师或者建筑生有什么想说的话?

T:从无到有的创造能够让你有成就感,建筑是一个物化的过程,创造的成果往小处说是在提供某人或某类人使用的空间和环境,往大说能够对群体和社会起到影响。因此建筑师先天性的也承担着一定的社会责任。

 

Z:建筑行业能给你带来充实的生活和人生的体验。其实建筑行业的环境还是较好的,值得大家留下。很多行业虽然成长期短,但往往人的成熟并不会这么快。建筑行业是值得大家拿半生去体验的。前几年可能会经历一些阵痛,产生一些怀疑,但我希望大家要相信当初的选择,也相信自己并愿意不断挑战自己。足够单纯的人才能够足够坚持。工作速度快、思维清晰、有一定的理解力和沟通能力,在职场上作为职业建筑师是没有问题的。优秀的人到哪里都能够发展得很好;同样,优秀的事务所也一直会有市场,会源源不断产生新的创作和讨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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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康硕在中央美术学院建筑学院毕业答辩评图 ©M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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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康硕参与教学的北京建筑大学建筑实验171班线上评图 ©MAT

 

任何努力都会有结果,以前自己加班搞不定的事情,通过努力慢慢是可以掌握的,一直到可以教别人做设计,在过程中一点点刷技能让自己一步步变得强大。这个过程是慢,但是螺丝钉变成大钢钉也需要一个锻造的过程,很少有人是特别有才华事半功倍的,而且学校的教育也不可能是全面的,需要我们在执业过程中慢慢把自己变得优秀。


访谈|鑫然

文案|激清、鑫然

编辑|鑫然

主编|栗茜

审核编辑|Yib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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